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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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紅之際

文字︰綠

「一匹羊杵在蓊綠上，他猛打寒顫的站在十步之遙，有時候冰冷得挺直肩膀然後又縮了回去，皮結束成領帶狀的粉紅領巾，

羊與人面面相覷，四處噤若寒蟬，他們望那一望無際，充滿孤獨充滿失落，然後他啜泣，然後他想把自己消聲匿跡。」

下一頁是荊棘路，她想了很久是否要繼續看下去，她凝視著那一字一句，良久，她決定放下，週日這天，蹲坐在房間的角落看來更讓她更安心。

健一一整天待在學校預演數天後要表演的戲劇，他飾演主人扇科學家威爾遜的助手，劇本是美紀寫的，故事圍繞著科技帶來的悲劇。

休息時候，蕾娜會出現他的腦海數次，這時他會用力緊閉雙眼，這年他們十六歲。

她跟他說過，上月份稍暖的一天，他們第一次接吻之後，「十八歲，我只能待到十八歲。」

健一微笑問道，「想去哪裡旅行？」

她直視前方，然後跟健一對視，她彷彿能看進健一瞳孔更深處的靈魂，然後她微笑，然後她走開了。

這天之後下一個星期四，她告訴他，她喜歡上總一郎，她要和總一郎交往。

健一在心裡跟自己說，那是光禿禿的圍牆，任何人都進不去，任何人都不能進去，包括他。

「妳總有一天會被妳母親逼到絕路。」健一離開時撂下這句話，他轉身時立刻懊悔，他還是繼續前行。

蕾娜站在原處，那是放學後學校的長廊，外面灰濛濛一片，她無聲的看著這灰，她知道一切都將會變成陌生，離與合是景色罷了。

「阿芙蓉，阿芙蓉(#1)，妳這個狠心的人。」山田總一郎從教室門後走出。蕾娜沒有回應，她目無表情，群人背後，她是金黃色野獸，解放所克制的一切。

沒有根的寄居者，蕾娜和總一郎站在一起，喧鬧如燃油般會消失殆盡，他們屬於無聲、他們屬於厚雪上的躺睡得安穩的人，他們屬於眼前滿目瘡痍也沒有所謂的人。

他們會牽手，即使一點溫度也滲不進手裡也沒有關係，他們是厚繭與傷疤，那種層次的愛情不存在那裡，而是追索安寧時的同路人，是伙伴，一輩子那種。

「椎名說她喜歡德文發音，她認為日本人與德國人的本質相近，一樣一絲不苟。」上原藍在跟總一郎在舞臺上聊天。

健一和美紀坐在對面沒有說話，總一郎笑容滿滿的回答上原藍每一句話，總一郎是年級選出最爽朗男孩，外加他俊俏的長相，還有博學，是女生們的熱門話題。

總一郎亦是美紀劇本上主角的首選，他有那份深度，在她眼中，他深不可測難以看透，聰明女孩總能看到些偳兒，她不相信一個看起來100分正面的人沒有那200分黑暗面。

「陪我去抽煙。」美紀站起來，健一隨後跟著。

「別妒忌。」美紀走出禮堂隨即說。

健一沈默，他沒有看向美紀。

「蕾娜沒有理由不喜歡總一郎的。」

健一繼續沈默，他們走上天臺時，美紀抽上第一口煙，健一看著那揚起的一片煙霧，他深呼一口氣。

「總一郎也沒有理由不喜歡蕾娜的。」美紀繼續說。

健一怔住，然後她閉嘴，她好想對他說他們是同類人，但對於這些，美紀還是想健一一直無知下去好了。因為他是唯一能快樂的人。

他們走回去禮堂時，總一郎已經離去了。

這夜，這一個月來，鈴木一家三口依舊三人享餐，缺了蕾娜，鈴木太太後來也沒有再問他們為什麼蕾娜不回來吃飯。

這一夜，蕾娜沒有回家，她和他赤裸相擁，誰也不擁有對方，自由的氣味，兩人不安定的心平和了一點，仍舊，討厭的明天仍然會來。

蕾娜不知道，健一這夜整夜失眠，他坐在客廳呆等。

（＃1） 阿芙蓉，鴉片別稱。